一斤

爱是永动机

[拉郎/董黄] 年岁

*一个拉郎

*ooc

*勿上升真人



董子健x黄渤



 1

 

  董子健时常想要弄清楚一些难懂的电影里头某几个无关情节推进的镜头底下始终无法言喻的含义。就像是在电影学院里花白胡子的老教授所滔滔不绝的法国新浪潮,前苏联电影,镜头光影明暗想要表露的、隐藏的种种。他对理论的信仰约莫是不二的,条条框框使他安稳,使他觉得世界可触,哪怕是通过些冰冷的术语。可他不在乎,未来可期,背着枷锁他甘之如饴。

  后来一个人的出现让他开始觉得世间也需要些温度,教授有白胡子包裹着不觉寒冷,可他不是,他只是个年轻人,年轻人该是什么样子的?风马霓裳哦。年轻人需要世界的温度。

  他说世界需要火,那人便出现了,带着掺着海水的烈焰,清醒又狂热;他说世界需要光,那火苗跳动即是光。

  这令他开始怀疑起信仰的真伪,他像个虔诚的朝圣者匍匐在地,试探着伸手去掬一捧这奇异。

 

  不,光说,这不用。

 

  为你,明灭皆在你。

 

  片刻的震惊使他暂时失去了独立思考的机能,他不解,同时又有一丝小小的欢喜。他感受到了海风,嗅到了咸咸的海腥。这使他想起那句,你带着一整个春天向我走来了。

 

  而光呀,他带着一片蔚蓝走向我。

 

 2

 

  你完全不用那么像你的姓氏一样。黄老师嗓音低沉,说这话时用着不像以往跟任何人交谈时有过的声音,这令他遐想,令他深信不疑。

  懂得许多道理也未必过好这一生。黄老师说这话时嘴角挂笑,那笑怎么说呢,好像能在垂暮的灵魂中看到他孩提时的影子。

 

  他黄老师就是这样的,一脸倦容也盖不住眼里头总闪着的光;而明明欢欣都写到脸上眼尾一垂也总有股子悲情绝决。镜头前千千万万面,三教九流无一不像模像样,轻佻时是痞子,脑袋后的小辫儿随着身上动作不断晃荡;眉头一皱又是个丢了孩子的父亲,穿着风尘仆仆的旧格子衫在警局门前哭得肝肠寸断。

  拍那场戏时他也在,他眼睁睁看着白天还跟他有说有笑的人那夜拍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鼻涕全糊在脸上。后来他说起那个夜晚,他说你哭成那样真丑,故意不去想看到他背影一耸一耸心里的难受。只是对他开玩笑,那样真丑,嫌弃你了。他这么说着,还是轻轻捏了捏那人的手,细细磨着虎口处的薄茧。

 

 3

 

  而面对着年轻人的发问,黄老师也是完完全全一副为人师表的模样,他说光和影中间谁都不是主宰者,对人物的塑造全凭你内心世界。

  他眼尾泪痣一挑,活脱脱像个烟花柳巷里的无神论者,张口闭口的世俗烟火,可却把他尊为信条的理论掰开揉碎了给他看,说你看,也不过是些陈芝麻烂谷子,别让年轻的身体迂腐的太厉害。

 

  黄老师点点他日益坚实的胸口。

 

  这里面有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他说,满口不容置疑。

 

  而他从只几秒的呆滞中缓过神来,坏笑着抓住那只戳过自己心口的手。

 

  这里面也有个你。

 

  猝不及防的年轻的情话让两个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对面的人挑眉看着他,眼中不曾有他想像过的惊喜、欢欣抑或其他什么——也许全都被隐藏起来了——总之他没有捕捉到半分。他心有不甘,甚至是感到一丝丝被看穿小心思的羞赧。

  他追问,难道接下来不该是你吻我么?

 

  这话说的直白,他像个丢了糖果的小孩子般无端生出股气急败坏,更多是委屈。他说,如果是电影里面,就该你吻我了。

 

  这就到接下来的课程了。黄老师也不恼,攀上他肩膀吻他嘴角。这是个绵长倦怠的吻,带着丝丝发苦的烟味。

 

  尼古丁也许会让我清醒。水汽氲上他黄老师微眯的眼。

 

  可电影不会是现实,镜头里的你可以演绎千百万种不同的人生,可以死去后重头来过,可以普通平庸,可以流芳百世,可以是国王是乞丐,可以从头到尾只是一场自我挣扎的梦境,这是电影的魅力。

  而现实,现实不同,现实中我可以用吻来感受你,可以体会你最真实的情绪,和最纯粹的孤独——这是我们骨子里都有的。

 

  这话不容辩驳,他想。

  他黄老师总可以用最流氓的方式告诉他最有用的道理。

 

 4

 

  他总觉得爱他是一次疯狂的叛逃,他徒步在沙漠中狂奔,潜入最深最深的海底,像永不疲倦的夸父,不分昼夜地燃烧。他觉得自己是个毫无章法的莽夫,却偏偏撞上最柔软的南墙。

 

 5

 

  柔软,一说起这个词,他黄老师的确是够柔软,柔软的性子,柔软暖和的身体。

  他不知道是自己本身性格就比同龄人要沉静内敛许多,还是同那人在一起后磨掉了身上本就寥寥的戾气,他们之间的性爱通常都不那么急促。别人是激情来得快退得也快,而他们通常还能缱绻温存好长一段时间。他有时看着他黄老师熟睡的脸,仔仔细细地数上面岁月的痕迹,他觉得他每道皱纹里都印着一条通往远方的铁轨。

  可这样他也好看,他心说,描摹他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和薄削的唇。

  就算这样他也好看。

 

 6

 

  有时他觉得他黄老师都比他爱玩,时间久了就总琢磨着解锁个新姿势或者换个小道具,来一场恰到好处的play什么的。其实他对这个真不那么上心,总觉得性么,两个人痛快不就得了。可他也不会拒绝,毕竟也不是不舒服咯是不。他舔舔嘴唇,笑,没别的,就笑。

  他感叹自己身体里大概真住了个老灵魂,无欲则刚的那种。他宽慰自己,有句诗不是那么写么,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他黄老师就取笑他,笑他说我倒宁愿你慢些,男孩子要那么快做什么?

 

  学配音的总能时不时就变个腔调跟你说话,他黄老师念起诗来就又不一样了。从书架上抽出本木心打开来读,好像为的是跟他念的木心相合。

 

  你再不来,我要下雪了。

 

  一开口包含星辰大海。

 

  而我水性从来没那么好。他腹诽。

 

 7

 

  他记得他俩曾经一起去太平洋上的一个小岛潜水,那海水啊,清澈的过分,纯净又诡秘的蓝绿色在人的心尖摇摇欲坠,像极了那人潮湿的眼中潮湿的欲望。而他眼睁睁看着眼睛的主人像条鱼一样欢脱的入水,对陆地和陆地上的人没有一点眷恋。

  他妈这世上还有水做的男人?他愤愤地想。

  谁知道后来他黄老师听他这么问只一个字,屁!上挑的尾音还带着丝丝欢愉后的颤抖。说着撇开他晃着一身白肉下床去翻出张飞机驾驶证来,老子还有个天想跟你上一上呢。

  一脸无比欠操的嘚瑟。

 

  而一身的红印子惹得他眼花。

 

  年轻人心想,我还想再把你上一上呢。

 

 8

 

  其实两个人在一起并不也都是你侬我侬,况且他性格和对方的年龄阅历都摆在那,怎么样也不会像热恋中一样蜜糖一般黏黏糊糊,像是吃糖葫芦糖稀黏上了脸颊,怎么舔也舔不到。

  那干脆就不要去舔呀,直接用水洗掉呀,他想。

 

  两人所处圈子里的各种名利纠葛浮浮沉沉也难免影响到生活当中,一人说你投资的那个项目没前景的去影院看三个小时纪实片的人毕竟少数,能不能考虑下多数人的眼光啦。另外一个人反驳年轻人能不能有些情怀啊我以前觉得你思想还是很深刻的怎么现在变这么多,我觉得你看中的那个才吃枣药丸。

  分歧、争吵免不了的,甚至——算了,不会的,像毛头小子热血青年那样打一架是不可能的。

 

  患得患失还是有的,又不是圣贤,哪里能日日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哦。

 

  日日日日还差不多。

 

 

 9

 

  他还记得他们有一次共同参加一个颁奖礼。

 

  那时候两人已经在一起一段时间了,可台上却还心照不宣地装作不相熟,其实彼此的衣服都是对方来挑选的。他那天穿了最简单的白衬衣黑西装,星光熠熠中并不显眼,倒像是个稚气未脱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

  可他黄老师在家给他熨平衬衣袖口时却说,这样干净,男孩子干净点多好。

  他撇嘴,说那你有必要演那么像么,一副正派不可欺的模样。

 

  他不是故意揶揄他黄老师的,而是后者那天的表演是真的让他开始感到慌乱——那人演出来的疏离过于真实,除了接过他手中最佳新人奖的奖杯时两人手指相触所感受到的熟悉的温度外,他发觉他竟开始怀疑起昨夜与自己相拥而眠的人是不是他?是否真的拥有过彼此?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转而又去看对面的人。

 

  没错的。

 

  他一手拿奖杯一手不安地挠自己手心,安慰自己,没错的,那件刺绣西装,九分西裤,不正是自己亲自挑的么,他黄老师还嫌弃那道红边勾得娘炮那。

  可下一秒对上的却是客套的笑容,客套的鼓掌祝贺,以及客套的、无伤大雅的、不触及任何雷区却又抖得起包袱的、点到为止的玩笑。

  他愈发不安,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来一个粗暴的气急败坏的吻,然后气喘吁吁面对着台下的一片惊愕得意又骄傲地宣布,看那,这是我的黄老师。

 

  然后,然后呢?

 

  他迫使自己停止这种荒谬的想法,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天知道然后会发生什么。

 

  于是他也扯起一个顺从温和的笑容——像每一个在前辈面前的后辈一样。鞠躬致谢,说一些不知所云的领奖词,配合着来一个合照,然后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中下场,第二天在娱乐板块上占一个相当不起眼的位置——

 

  很好,差一点点,不是头条。

 

  可此时此刻最该死的是颁奖者与领奖者的舞台出口完全相反,他们不知道给后辈请教前辈留些时间么?他不甘地扭头,看着对方从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那一刻他不得不承认他在乎得要命,他脚步都有些虚浮。

 

  直到回到家又重新看到了他黄老师,穿着灰开衫和宽松的蓝牛仔,软着一头毛不知道在厨房里忙活什么,顺着门缝飘出股香来。走进去看他正忙着打蛋,没用打蛋器,一双筷子上下翻飞,黑色的半身围裙在腰间打了个丑丑的蝴蝶结,不禁让人想他是怎么笨拙地反手系上的。

  他黄老师听到声响回过身来,疲惫地问他,饿了么,锅里还…

  没等他说完,他就冲上去给了他一个满是失而复得的拥抱,充斥了小孩子的任性和少年的负气,以及他这个年纪特有的,青年时想要去抓住一些东西的执着。

 

  他黄老师没讶异,没大呼小叫说你这孩子怎么啦犯什么神经,没催促他赶紧换衣服洗手吃饭,而是任由他这么抱着,任由他的头埋在他颈窝。省去一切多余的关心问候,只是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摩挲着他略略有些扎手的头发,说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而他任由对方手上的葱花味沾上他发梢。

 

 10

 

  “他说你不要怀疑这份爱,即使他不合时宜,备受禁忌,但只要是你跟我,就做什么都是刚刚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我已经不那么难过了,因为我觉得我们都应该对这份爱有信心,不要那么患得患失,只要我能张开双臂拥抱他,明天就永远是明天。

 

  “而我那时想的是他在锅里做了什么好吃的,因为闻起来就像他一样香。”

 

  董子健说这话时笑得腼腆,不像面对着周兰落荒而逃的吴未,也不是毕业时才念着手心里的泰戈尔表白的居然。

 

  董子健更加无畏一点。

 

 11

 

  “啊,你说我跟黄老师哦,一万个故事有一万个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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